“维岳,”赵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郑重,“今日朝堂之事,你也看到了。蜀中战事,迁延日久,耗费巨大,朝中已有非议。英国公与常胜虽皆是良将,然……面对蜀道天险和徐奎的龟缩死守,似乎……欠缺一些破局之锐气与奇谋。”
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坐在下首的陈彦,语气变得极为认真:“朕思前想后,纵观满朝文武,若要寻一能打破眼下僵局,以最小代价速定蜀中之人,非你陈维岳莫属!”
陈彦闻言,神色平静,并未立刻接口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皇帝继续道:“你虽年轻,然自掌军以来,练兵、剿匪、平青州白莲之乱,乃至秘制火药、研发火铳,屡建奇功,用兵不拘一格,常有出人意料之举。更难得的是,你于器械格物之道,见解独到,每每能化腐朽为神奇。如今蜀中之局,攻坚艰难,转运维艰,正需你这等既有韬略、又通巧技之人前往主持大局!”
他站起身,走到陈彦面前,目光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:“维岳,朕欲命你为征西大将军,总督蜀中一切军务,英国公张辅、龙骧卫将军常胜皆受你节制!望你能替朕,替这大雍江山,早日平定蜀乱,擒杀徐奎,告慰皇叔在天之灵!你……可愿担此重任?”
陈彦没有丝毫犹豫,离座躬身,肃然应道:“陛下信重,臣……万死不辞! 蜀中逆贼,祸乱国家,逼死贤王,臣早欲手刃此獠!蒙陛下不弃,授以重任,臣必当竭尽所能,肝脑涂地,定不负陛下所托,早日克定蜀中,献俘阙下!”
“好!好!朕就知道,维岳你绝不会让朕失望!”赵宸见陈彦如此干脆地应承下来,脸上顿时露出欣慰之色,心中一块大石落地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蜀中战局扭转的希望。
“既如此,事不宜迟!朕明日便下明旨,你……”赵宸正欲让陈彦尽快准备,即日启程,却见陈彦并未立刻领命,反而微微躬身,似乎有话要说。
“陛下,”陈彦语气平稳,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恳切,“臣蒙陛下信重,敢不效死?然……臣斗胆,恳请陛下,容臣一月之后,再行启程赴蜀。”
“一月之后?”赵宸闻言,眉头微蹙,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甚至是一丝不悦。军情如火,蜀中将士每日都在流血,迟一日便多一分变数,维岳为何要拖延?“维岳,这是为何?蜀中战事焦急,刻不容缓啊!可是……京中尚有未了之事?” 他的语气中带着疑问。
陈彦抬起头,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、属于人夫的温柔与期待,坦然道:“回陛下,非是臣敢延误军机。实是……臣之内子苏氏,临盆在即,医官推断,约就在这半月一月之间。臣……恳请陛下,容臣待孩儿降生,安顿好家中,再行西征。 此乃臣之私心,还请陛下体恤。”
“啊!”赵宸先是一愣,随即猛地一拍额头,脸上瞬间由阴转晴,露出了恍然大悟和由衷的欣喜之色,“哎呀!你看朕这记性!竟将此事忘了!对对对!幕碗(苏幕碗,陈彦妻)确有身孕,算来正是此时!哈哈,恭喜维岳!贺喜维岳!即将为人父,此乃天大的喜事啊!”
他脸上的那丝不悦早已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祝贺和理解。作为皇帝,他深知子嗣的重要性;作为朋友,他也为陈彦感到高兴。
“此乃人之常情,何来私心之说!准!朕准了!”赵宸大手一挥,爽快地应允,“朕特许你在京停留一月,待麟儿降生,母子平安,安顿妥当后,再往蜀中赴任不迟! 届时,朕还要亲自给你孩儿赐下贺礼呢!”
说到这里,赵宸似乎想起了什么,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和期待的光芒,他凑近陈彦,压低声音,带着几分玩笑又带着几分认真的口吻说道:“维岳啊,说起来,朕可是盼着与你做儿女亲家,盼了许久了!朕那长子,今年也三岁了,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。朕私心想着,此番若幕碗能给你生个千金,那便是再好不过了! 待她及笄,朕便做主,让她嫁入东宫,将来便是朕的儿媳,你我可就是真正的亲家了!如何?哈哈!”
这番突如其来的“指腹为婚”般的戏言,让一向沉稳的陈彦也不禁微微一愣,随即苦笑道:“陛下厚爱,臣惶恐。只是……这生男生女,乃是天意,臣与内子,岂敢妄求。再者,儿女婚事,关乎其一生幸福,还是待他们长大后,看其心意缘分才好。”
“诶,朕知道,朕知道,此乃戏言,亦是朕之心愿罢了。”赵宸笑着摆摆手,并不强求,但
但眼神中的期待却未减,“总之,无论男女,都是大喜事!朕都重重有赏!”
“臣,叩谢陛下隆恩!”陈彦深深一揖,心中也松了一口气。他确实不放心即将生产的妻子。
“不过,”陈彦话锋一转,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睿智,“陛下,臣请留一月,并非只为家事。蜀道之难,在于天险,更在于粮草转运之艰。大军前行,每日消耗巨万,若后勤不济,纵有百万精兵,亦徒呼奈何。徐奎叛军正是倚仗此点,意图拖垮我军。”
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:“故此,这一个月,臣亦要善加利用。臣需要时间,筹备一些破敌之利器,尤其是解决这粮草转运的难题。若能成功,或可让我大军在蜀道之中,如履平地,后勤无忧,则破蜀之日,指日可待!”
“哦?”赵宸眼睛一亮,顿时来了兴趣,“维岳又有何奇思妙想?快快道来!”
陈彦却卖了个关子,微笑道:“陛下,此物尚在构思之中,成与不成,还需试验。请容臣暂且保密,一月之后,若有所成,臣必当在陛下面前演示。若不成,臣亦会想他法,绝不耽误平蜀大计。”
赵宸深知陈彦的性格,若无几分把握,绝不会轻易开口,见他如此说,心中更是期待,大笑道:“好!朕就等你一月!朕倒要看看,你又能给朕,给这大雍,带来何等惊喜!”
次日,皇帝明发上谕,擢升镇军大将军陈彦为征西大将军,总督蜀中军务,节制诸军,并特许其一月后赴任。 旨意传出,朝野虽有议论陈彦年轻者,但更多是对其能力的认可和对打破蜀中僵局的期待。皇帝欲与陈彦结为儿女亲家的风声也不知从何处漏出,更添了几分谈资,也彰显了皇帝对陈彦无以复加的信任。
而陈彦,在接下圣旨、安排好家中事宜后,便换上一身简便劲装,悄然出城,直奔北邙山深处的神机研究院。
研究院核心工坊内,得到消息的几位大匠早已等候多时。
陈彦没有寒暄,直接铺开一张草图,上面画着一种结构奇特的木质器械,有辕、有腿、有机关,形似牛马,却无需喂食草料。
“此物,我暂名为——‘木牛流马’。”陈彦指着草图,对几位目瞪口呆的大匠说道。
“木牛……流马?”匠头们面面相觑,这名字闻所未闻。
“不错。”陈彦目光扫过众人,沉声道,“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。大军粮草,依赖民夫肩挑背扛,或骡马驮运,效率低下,损耗巨大。此物,便是为解决此难题而设计!”
他详细解释道:“此物核心,在于其机关巧构与重心设计。它不食草料,无需休息,只需人力在后方推行或在前方牵引。其独特构造,可使它在崎岖山路上保持平衡,单次运载量,数倍于壮夫,更远超骡马,且转向灵活,不易倾覆。若能大量制造,用于蜀道运粮,则可极大提升补给效率,减轻民夫负担,保障前线供应!”
匠头们听得目瞪口呆,若真有此等神器,那蜀道运粮的难题,岂非迎刃而解?
“本将军给你们一个月时间!”陈彦语气斩钉截铁,“集中所有顶尖木匠、机关巧匠,依照此图原理,结合蜀道实情,全力研制、改进此‘木牛流马’!要解决其承重、下坡制动、转向灵活性等关键问题!不惜工本,不惜材料,我要在一个月后,看到至少 五十架 堪用、可靠的样品!能否做到?”
几位大匠互相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与挑战,齐声吼道:“谨遵大将军令!我等必竭尽全力,按期完成!”
很快,整个神机研究院的相关工坊都全力运转起来。锯木声、凿击声、讨论声日夜不息。陈彦几乎每日都泡在工坊里,与工匠们一起研讨、改进、试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