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支火箭在城垛上闪烁了几下,终于彻底熄灭。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真理会的号角声渐渐远去,带着不甘心的余韵消失在黑暗里。城墙上,幸存的守军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,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血与灰的痕迹。
星叶靠在冰冷的垛墙上,银弓从颤抖的指尖滑落。她望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,忽然想起凌奕曾经在篝火旁说过的话。
战争最残忍的,是让活着的人永远活在失去的阴影里。
不远处,一个年轻的守军突然跪倒在地,对着城墙外放声痛哭。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,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。
他哥哥刚才掉下去了。旁边的老兵低声解释,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,为了救他。
老卡拖着受伤的腿,一瘸一拐地沿着城墙巡视。每经过一个士兵,他就用力拍拍对方的肩膀。
撑住了,兄弟。他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但当他转身时,星叶清楚地看见这个铁打的汉子偷偷抹了把眼睛。月光照在他花白的胡须上,映出隐隐的水光。
医疗站里,萍嫂的双手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她机械地剪开一个伤员的绷带,却发现伤口早已停止流血。
抬走吧。她轻声对助手说,声音里浸透了疲惫。
角落里堆着的尸体越来越多,有新兵,也有和她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兵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,让她想起那个接生时难产的夜晚。
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,此刻又回来了。
阿伦清点完最后的库存,颓然坐倒在空荡荡的木箱上。数字在他脑海里打转:箭矢还剩三成,绷带只剩两箱,火油几乎用尽。
我们撑不过明天了。他喃喃自语,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。
但当他抬头看见仓库里其他民夫期待的眼神时,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。
清点伤员需要的药品,他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,优先保证医疗站的供应。
夜色渐深,城墙上点起了零星的火把。守军们围坐在火堆旁,默默地啃着干粮。
没有人说话,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打破寂静。
一个士兵突然开始哼唱家乡的小调,声音低沉而沙哑。很快,更多的人加入进来。
星叶听着这不成调的合唱,忽然想起凌奕建立第一个避难所时的篝火晚会。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围坐在一起,唱着歌,仿佛末日从未降临。
他在看着我们呢。老卡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,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的人,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。
星叶点点头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智慧之石在胸前微微发烫,像是某种回应。
就在这时,城墙下突然传来异响。守军们立刻抓起武器,警惕地望向黑暗。
但出现在火光里的,是几个互相搀扶的伤兵。他们从白天的战场上爬回来,浑身是血,却还坚持着要回到自己的岗位。
让我们上去,领头的伤兵喘着粗气说,我们还能拉得动弓弦。
老卡第一个冲下城墙,星叶紧随其后。当他们打开城门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五个士兵互相支撑着站在门外,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重伤,但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补给线。队长喘息着说,就在北面的山谷里。
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。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墙瞬间活了过来。
星叶感觉胸口的智慧之石突然发烫,仿佛在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希望。
老卡立即召集还能行动的军官,星叶则带着侦察小队去医疗站。每个人眼中都重新燃起了火焰。
阿伦开始重新分配物资,萍嫂带着医疗队连夜赶制草药,就连受伤的士兵也要求参与守夜。
星叶站在城头,望着远方真理会的营火。她知道,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。
但至少此刻,他们又有了继续战斗的理由。夜色依旧深沉,但每个人心中都亮起了一盏灯。
那是用生命点燃的希望之火,在黑暗中倔强地燃烧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