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逸的手还停在控制台上方，指尖离重启按钮只有半寸距离。他没有按下去，也没收回手。刚才那股从地底爬上来的感觉消失了，可召唤阵中心的灰光圆环还在，像一道刻进空气里的伤疤。
他盯着那圈光看了三秒，地面忽然轻轻抖了一下。
不是震动，是某种东西在现实表面滑过。他猛地抬头，正前方的虚空像是被水洗过一样，轮廓开始模糊。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，脚步很轻，落地时没发出声音。
来人穿着一件看不出材质的长袍，颜色会变，一会儿深灰，一会儿泛青。脸看不清，但能感觉到他在看苏逸。
苏逸立刻抬手，掌心雷光刚要炸开，对方抬起一只手掌，动作不快，却让他动不了了。
“我不是敌人。”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，也不小，刚好能听清，“我来送一样东西。”
苏逸没放松，体内的九鼎已经开始轮转。融兵鼎在皮下微微发烫，焚元鼎的火种已经点着，只要对方有异动，他能在半秒内把所有力量全砸出去。
那人没管他的戒备，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青铜碎片。巴掌大，边缘不齐，上面全是流动的符号，和刚才主宰改写的那些文字一模一样，但颜色更暗，像是沉在水底很久的东西。
碎片飞向苏逸，直奔眉心。
他想躲，身体却不听使唤。那东西贴上额头的瞬间，脑子像是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。眼前一黑，接着画面直接冲进来。
一片星空倒着流转，星星往反方向跑。九尊青铜鼎悬浮在宇宙中央，每一尊都裂开一道缝。最中间那尊，鼎口朝下，正在往下滴血一样的液体。
画面一转，一座山门缓缓关闭。门上写着两个字：龙渊。
然后有个声音响起，不是从耳朵进来的，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。
“关键在你。”
苏逸退了一步，手撑住控制台才站稳。那块碎片已经不见了，像是融化在他脑子里。他呼吸有点重，胸口闷，但不是因为受伤，是刚才看到的东西太真实。
九鼎在他体内安静了几秒，突然一起震了一下。尤其是开龙渊鼎，位置比之前靠前了半寸，像是要破出来。
陈梦瑶这时候跑了过来。她刚才在五十米外指挥修士收队，感觉到空间波动就立刻赶回。她看见苏逸脸色不对，立刻停下，站在两步之外问：“谁？”
苏逸没回答，闭上眼又睁开。脑海里的画面还能回放，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。那座山门，那滴血，还有那句话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掌心的雷光还在，颜色正常，没有发红。窃运鼎的黑色边缘也淡了些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。
“刚才那个人……”陈梦瑶又问了一遍。
“传承者。”苏逸说。
“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他是谁，也不知道从哪来。但他给的东西是真的。”苏逸抬起手，指了指自己的头，“这里面有一段信息，和主宰有关。不是警告，是线索。”
陈梦瑶皱眉，“你能确定？”
“能。”苏逸点头，“九鼎有反应。断因果鼎动了，开龙渊鼎也在动。这说明线索和它们的本源是一个系统的。主宰改写召唤阵，是为了打开某个通道。但这块碎片里的内容，是关上门的方法。”
陈梦瑶没说话，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监测仪。屏幕上刚录到一段异常频率，持续时间不到一秒，波形和主宰的信号完全不同，更接近古文明时期的能量图谱。
“你是说……有人早就知道主宰会出现？”她问。
“不止知道。”苏逸说，“他们准备好了应对方式。只是一直没人能接收到这个信息。直到现在。”
“为什么是你？”
苏逸沉默了一下。
他想起刚才的画面里，九鼎滴血的那个瞬间，镜头拉近，血珠落下的地方，站着一个人影。背对着镜头，看不清脸，但身形和他一样。
“他说‘关键在你’。”苏逸说，“不是随便说的。”
陈梦瑶看着他，眼神变了。之前的担忧还在，但多了点别的东西，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可能性。
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？”她问。
“先把线索理清楚。”苏逸走到召唤阵阵心，蹲下来看那圈灰光。它比刚才淡了，但还在。“主宰通过碎片改写了阵文，这是攻击。可传承者留下青铜残片，是防御。两者用的是同一种语言，但方向相反。一个要开门，一个要关门。”
他伸手碰了碰那圈光。
指尖碰到的瞬间，灰光闪了一下，像是回应他。地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，像是某根弦被拨动了。
“这阵子不只是封印工具。”苏逸站起来，“它本身就是一个接收器。主宰能用它传信号，我们也能用它读信息。刚才那块碎片，就是钥匙。”
陈梦瑶立刻调出便携终端，接入召唤阵的底层数据流。她手指划过屏幕，很快找到一段加密层。波形结构和刚才录到的频率一致。
“我能试着解码。”她说，“但需要时间。”
“不用解。”苏逸摇头，“信息不在数据里，在我脑子里。那块碎片不是存储介质，它是触发装置。真正的内容，是九鼎共鸣时产生的感应。”
他闭上眼，再次回想那个画面。
星空倒流，九鼎悬空，龙渊闭合。
每一次重复，开龙渊鼎的震动就更强一点。他感觉胸口发烫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
“你在强行激活？”陈梦瑶察觉到不对。
“不是强行。”苏逸睁开眼，“是它自己要醒。刚才的线索激活了某种机制。就像……生锈的齿轮，终于等到第一滴油。”
他抬起右手，掌心朝上。雷光升起，这次不是单纯的电弧，而是带着一层暗金色的纹路，一闪即逝。
“主宰以为他能控制这个系统。”苏逸说，“但他忘了，九鼎吞天诀才是原版。他用的是盗版，自然会被识别。”
陈梦瑶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问：“如果真有办法封印主宰，代价是什么？”
苏逸没马上回答。
他低头看向召唤阵基座。那圈灰光正在缓慢收缩，像是被什么吸进去。与此同时，他体内的窃运鼎轻轻跳了一下，仿佛在呼应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传承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。他选在这个时间点来，说明时机到了。主宰发送了信号，意味着他确认了我们的威胁等级。接下来不会再试探，也不会派碎片。他会亲自来。”
“那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苏逸看着她，嘴角动了一下。
“我从修车铺出来那天，就没想过回头。”他说，“现在更不会。”
他转身走向控制台，手指终于按下了重启按钮。屏幕一亮，系统开始自检。监控画面陆续恢复，能量塔的读数慢慢回升。
陈梦瑶站在原地没动，手里还攥着终端。她看着苏逸的背影，发现他的肩膀比刚才松了一些，不像之前那样绷着。
“你说的‘办法’，是指那个吗？”她问。
苏逸没回头，一只手搭在控制台上。
控制台的金属表面映出他的眼睛，瞳孔深处，有一道极细的金线闪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