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么站在血池边上，喉咙里还冒着黑火。那火苗子蹿得不高，一跳一跳的，跟老家灶坑里的余烬似的。他心口那块金纹还在烫，掌心里的玉印也嗡嗡震，像是手机开了震动模式塞在兜里。
穆映雪半蹲着，刀横在身前，眼睛死盯着屋顶那个破洞。她右臂吊着，血顺着指尖往下滴，砸在地上发出“啪嗒”一声。
“你真让他跑了？”她问。
江么没答话，只把手往袖子里一掏，摸出半截阳烛头。这玩意儿他已经用了八回，再点第九次，阎王都得嫌他烦。
他抬头看天。月亮歪在一边，照得废墟一片惨白。刚才那道黑影站过的地方，现在空了。但江么知道，那人没走远。
“我得再死一次。”他说。
穆映雪扭头看他：“你有病吧？刚复活就想着死？”
“这不是为了任务嘛。”江么咧嘴一笑，“系统说要‘以死证契’，不送命哪来的奖励？”
他话音刚落，头顶瓦片哗啦一响。
一道人影从破口跃下，速度快得像狗撵兔子。锁链甩出，直奔江么脖子。
江么站着没动。他知道这一下躲不了，也不想躲。
铁链缠上脖颈的瞬间，他听见自己颈椎“咔”地断了。眼前一黑，呼吸停住，心跳归零。
系统血字猛地炸出来：【死亡确认·逆命职激活，抽取同源血脉记忆碎片】
他死了。
又活了。
第三次睁眼时，瞳孔是红的，鬼瞳深处浮起一道金线，像焊上去的电路板。脑子里多了些画面——不是他的记忆。
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潜进江府偏院，手里拎着半块玉佩。他想偷走襁褓里的婴儿，却被一剑划伤左臂。血滴下来，正好落在婴儿胸前的玉佩上。
那孩子，是他。
江么缓缓站直身子，嘴角扯出个冷笑：“二十年前，你去过江府寿宴。”
对面那人猛地后退一步，脸色变了。
“不可能！你怎么会知道……”
“你胳膊上的伤，裂了吧？”江么往前走一步，“当年被我爹一剑削的，到现在都没好利索。”
那人抬手捂住左臂，指缝间渗出血来。下一秒，一块染血的玉佩从伤口里挤了出来，滚到地上。
江么掌心一热，那块残玉自己飞出去，和地上的半块“咔”地拼成一圈。圆环浮现双龙缠绕图腾，中间四个字亮起来：**圣傩承脉**
穆映雪瞪大眼：“这是……圣女和将军的定情信物？只有他们的后代才能唤醒？”
她猛地转头看江么：“你是混血？”
江么没理她，只盯着对面那人：“你是不是以为我娘死那天，我就跟着烧没了？可你没想到，她把我抱出去了。你还特意回来确认过，对不对？”
那人浑身发抖，声音沙哑：“你……你怎么能看见这些……那是我的记忆……”
“谁让你碰我脖子的？”江么冷笑，“逆命职专门吃这种货色。你想抽我魂，反被我啃了一口。”
那人突然吐了口血，左臂整条炸开，血肉横飞。断臂掉在地上，那只手还抓着长老令。
江么看着玉佩，脑中又闪出新画面——火海里，女人抱着他哭：“活下去……你是唯一的重启者……别信任何人……包括你爹……”
画面断了。
他喘了口气，把玉佩塞进怀里。
穆映雪一步步走近：“他刚才叫你什么？侄儿？那你爹……到底瞒了啥？”
江么摇头：“不清楚。但我现在知道两件事。第一，我妈是傩族圣女。第二，这家伙是我亲叔。”
“亲叔？”穆映雪愣住，“那你爹江海天……”
“嗯。”江么点头，“当年没杀尽的影子，原来是亲兄弟。”
他低头看脚边那截断臂，手指还在抽搐。长老令躺在血泊里，红光忽明忽暗。
“这东西还能用。”他说。
穆映雪皱眉：“你要留着它？”
“当然。”江么弯腰捡起来，“以后见着他就能认出来。再说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他要是真是我叔，那他身上肯定还有别的玉碎片。”
穆映雪盯着他：“你还打算再死？”
“必须的。”江么把阳烛头塞回袖子，“系统提示还没完，血契任务才刚开始。下次得找个更惨的死法。”
“你就不能正常点活着？”
“我能躺平早就躺了。”江么耸肩，“问题是命轨不让我安生啊。你看我现在，死了三回，换来个读心术外加一堆破玉。这波血亏，但稳赚。”
穆映雪翻白眼：“你能不能别老说这句？听得我耳朵起茧。”
“习惯成自然。”江么笑了笑，“就像你现在，明明怕得要死，还得装狠。”
“谁怕了？”穆映雪瞪他，“我就是觉得这事不对劲。长老令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？鬼婆婆那儿有一块，他这儿又有一块……难不成整个傩族都在找你？”
江么摸了摸心口：“也许吧。但我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。”
“啥事？”
“为什么我妈要把我交给江家？”他低声说，“她是圣女，我是她的孩子，按理该带回傩族。可她偏偏把我送去当江府少爷……还让我戴着皇族玉佩……”
穆映雪沉默了一会儿：“除非……她想藏你。”
“对。”江么点头，“藏在我爹眼皮底下，谁都想不到。”
两人说话间，血池突然晃了一下。水面泛起涟漪，池底那口青铜棺轻轻震了震。
江么走过去，蹲下来看。水里倒影模糊，但他胸口金纹一闪，倒影忽然清晰起来——他的脸没变，可身后站着两个人。
一个是穿铠甲的男人，背对着他。另一个是披纱的女人，怀里抱着婴儿。
他们嘴唇在动，但没声音。
江么伸手去碰水面，涟漪荡开，影像消失。
“看见啥了？”穆映雪问。
“我爸妈。”他说，“他们一起出现的。说明……当年的事，他们是联手安排的。”
穆映雪皱眉：“那你叔为啥要杀你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江么站起来，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——我不是普通江家少爷。我是圣女之子，也是将军之后。这块玉不是信物，是钥匙。”
“开啥的钥匙？”
“命轨。”他说，“天轨崩了，修正者来了。可他们等的人，可能根本不是我爹选的那个，而是我娘藏下来的这个。”
穆映雪看着他：“所以你现在是……天命之人？”
江么笑了：“我是个死过八回的倒霉蛋。只不过每次死都能捞点好处。你说我是天命也好，是灾星也罢，反正阎王不管我，我也不打算管他。”
他转身走向库房角落，那里躺着尸面郎君掉落的断臂。他蹲下，掰开手指，取出长老令残片。
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：**承脉者立，逆血者诛**
他眯眼看了会儿，把令牌收进乾坤袋。
穆映雪走到他身边：“接下来咋办？”
“等。”江么靠墙坐下，“他还会来。断了一条胳膊，肯定不甘心。只要他再来，我就再死一次。这次我要看看，他脑子里还有多少我没挖出来的秘密。”
穆映雪哼了一声：“你就等着吧。我看你是真不怕死。”
“怕也没用。”江么闭上眼，“反正死不了彻底。最多疼点，掉点血，换点情报。这买卖划算。”
他话刚说完，胸口金纹又是一烫。
睁开眼时，血池中央升起一道虚影。看不清脸，但身形像个女人。她抬起手，指向江么，嘴唇微动。
江么猛地起身：“她叫我名字了！”
穆映雪拔刀：“别过去！可能是陷阱！”
“不是陷阱。”江么往前走，“她是冲我来的。而且……她认识我。”
他走到池边，伸手去够那道影子。指尖碰到水面的刹那，金纹暴涨，玉佩发烫，一股热流冲进脑海。
画面再次闪现——女人跪在祭坛上，把玉佩分成两半。一半给怀里孩子，一半塞进黑衣男人手中。
她说：“活下去……无论发生什么，别让玉合二为一……除非他真正觉醒……”
江么猛然收回手，喘着粗气。
穆映雪扶住他：“你看到啥了？”
江么盯着水面，声音发沉：“我妈……把她亲弟弟，也就是现在这个尸面郎君，变成了守护者。”
“啥？”
“她没让他杀我。”江么苦笑，“她让他保护我。可后来……有人改了命令。”
他看向手中的长老令残片。
“这块令牌……本来是护身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