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么肩头血流不止，半边身子都湿透了。他抬手抹了把脸，掌心沾的全是血和泥。穆映雪站在他前头，右臂还吊着，刀却横在胸前，眼睛死盯着屋顶那个破洞。
尸面郎君从废墟上跳下来，金丝袍子破了个大口子，面具裂了缝，露出半张脸。月光照在他脸上，江么眯眼看了两秒，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这脸，怎么跟谢无咎那么像？
“交出命官残魂，还有你掌心那块玉。”尸面郎君声音沙哑，像锅底刮铁。
穆映雪冷笑：“你算哪根葱？也配在这儿发号施令？”
她话音没落，对方手腕一抖，手里多了块令牌。黑底红纹，边角雕着傩面，正中央刻着四个字：**长老令出**。
令牌一亮，穆映雪双刀猛地一震，差点脱手。她踉跄退了三步，额饰叮当响，额头上的朱砂纹一阵发烫。
“这玩意儿……压制血脉？”她咬牙。
江么瞳孔一缩。他记得这东西，鬼婆婆身上也有过一块，当时穆映雪直接被压得跪了下去。现在这枚更邪门，光是露出来，空气都沉了几分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江么开口，嗓子像被砂纸磨过。
尸面郎君没答，反而把令牌往地上一拍。轰的一声，地面裂开一道缝，黑气顺着裂缝往外冒。他抬手指江么：“最后一次机会，交不交？”
江么没动。他袖子里的手悄悄摸到了最后一截阳烛。这玩意儿藏了半截魂，死一次还能回来。可问题是，这次要是死得太干净，系统能不能扛住还不一定。
他刚想说话，胸口突然一烫。
左胸那道金纹像活了一样，顺着血管往上爬，直奔喉咙。掌心的玉印也亮了，金光一闪，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冲了半步。
“操！”江么骂了一声，“别这时候抽风啊！”
尸面郎君眼神变了。他盯着江么掌心，嘴唇微微发抖：“不可能……这玉佩怎么会认你？你不过是个废物少爷！”
“你说谁废物呢？”江么咧嘴，“我好歹死了八回了，阎王见我都绕着走。”
他嘴上硬气，其实腿都在抖。刚才那一波复活耗太大，肚子上的裂口还没愈合，喉咙的鳞片刚缩回去，现在全身上下就没一处不疼的。
尸面郎君冷哼一声，甩出锁链。铁链子带着黑雾，直奔江么脖子。
江么本能想用鬼瞳烧，结果掌心金纹自己亮了。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，顺着胳膊冲到指尖，轰的一声，黑雾当场烧成灰。
系统血字浮眼前：【检测到同源血脉，触发隐藏任务·血契——以死证契，可溯本源】
江么脑子嗡了一下。
血契？还得死一次？这系统真会玩。
他低头看掌心，金纹还在闪，像焊上去的电路板。再抬头，尸面郎君已经又甩出一条锁链，这次缠住了他手腕，力道猛地收紧。
“最后问一遍。”尸面郎君逼近一步，“交不交？”
江么没答。他反而笑了，笑得有点疯：“你说我爹当年没杀尽的影子……那你是不是知道我妈的事？”
尸面郎君动作一顿。
就这一瞬，江么袖子里的阳烛已经被他捏在手里。他反手一划，直接捅进心口。
痛感炸开，心跳骤停。
身体软下去的瞬间，掌心玉印爆发出刺目金光，和长老令遥遥呼应，像是两块磁石互相吸着。尸面郎君脸色大变，往后退了半步：“你找死？！”
江么倒在地上，呼吸断绝，眼皮颤了两下，彻底不动了。
穆映雪瞪大眼：“江么！”
她想冲过去，却被长老令的咒力压得动弹不得。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么躺在血水里，脸色越来越白。
尸面郎君喘了口气，走过去蹲下，伸手去掏江么怀里的玉佩。他手指刚碰到衣领，左臂旧伤突然一麻。
“什么情况？”
他低头一看，袖子里渗出血来。紧接着，一块染血的玉佩碎片从伤口里挤了出来，滚到地上。
江么怀里那块残玉同时震动，隔空共鸣，嗡嗡作响。
尸面郎君脸色煞白：“这不可能……这块玉明明早就碎了，怎么会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江么嘴角忽然动了一下。
很轻，但确实翘了。
系统血字静静浮现：【死亡确认，血契任务生效，复活倒计时启动】
尸面郎君察觉不对，猛地抬头。
江么的眼皮抖了抖，手指抽搐了一下。
“你……没死透？！”
江么没睁眼，嘴里却蹦出一句：“这波……血亏但稳赚。”
尸面郎君暴退两步，锁链横在身前。
穆映雪趁机挣脱压制，单手持刀指向对方：“你最好现在就跑，不然等他起来，你连渣都不剩。”
尸面郎君没理她，死死盯着江么的脸。
月光斜照进来，江么的皮肤底下有金线游走，从胸口一直蔓延到手指。掌心玉印越来越亮，几乎要照亮整个库房。
尸面郎君左手一抓，把那块滚出来的玉碎片捡起来，死死攥在手里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他低声说，“你不是继承者，你是……重启者。”
江么的手指又动了。
五指缓缓收拢，抓住了地上的斩轨剑。
尸面郎君转身就走，跃上废墟缺口。
穆映雪想追，却被江么一把拉住脚踝。
“别……”他声音嘶哑，“让他走。”
“你疯了？他刚差点杀了你！”
江么撑着地坐起来，黑火从喉咙喷出一缕，烧掉了缠在脖子上的锁链残片。
“他不会走远。”江么抹了把脸，“玉佩都从他胳膊里钻出来了，他能上哪儿去？”
穆映雪皱眉：“你到底看到啥了？”
江么没答。他盯着掌心的金纹，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——一个穿铠甲的男人抱着婴儿，把玉塞进襁褓；火光冲天的夜里，女人背着孩子逃命；还有一道黑影躲在角落，手里攥着半块碎玉，眼里全是恨。
这些不是他的记忆。
是尸面郎君的。
系统提示还在眼前：【血契任务进度1\/3，需再次接触同源血脉持有者】
江么咧嘴一笑：“有意思。”
穆映雪看他那表情就烦：“你又打什么坏主意？”
“没啥。”江么把阳烛头塞回袖子，“就是觉得，下次死得再惨点，说不定能多捞点情报。”
“你能不能别老想着死？”
“我不死，谁替天道打工？”
穆映雪翻白眼：“你闭嘴吧。”
江么站起身，腿还有点软，但能走。他走到血池边，低头看水里的倒影。
金纹在他脸上爬了一圈，像符咒。
他伸手摸了摸心口，那里还在烫。
“那人说他是我爸没杀尽的影子……”江么喃喃，“那他到底是谁？”
穆映雪走到他旁边：“等你再死一次，不就知道了？”
江么扭头看她：“你咋比我还期待我死？”
穆映雪冷笑：“我看热闹不行？”
江么摇头，刚想说话，胸口突然一紧。
金纹剧烈跳动，掌心玉印发烫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他猛地回头，看向废墟缺口。
夜风灌进来，吹得碎砖乱响。
一道黑影站在屋顶边缘，手里举着长老令，正对着月亮。
令上红光流转，映出他半张脸。
江么看清了。
那不是谢无咎的脸。
那是——
他自己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