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念是在温暖中醒来的。
不是被阳光唤醒，也不是被生物钟催促，而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着醒来。她的后背紧贴着坚实的胸膛，腰间横着的手臂沉稳有力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，带来一阵阵酥麻。
她微微动了动，身后的人立刻有了反应。手臂收得更紧了些，一个带着睡意的吻落在她的肩头。
“醒了？”顾言深的声音沙哑低沉，带着刚醒时的慵懒。
“嗯。”许念轻声应着，没有转身，只是将手轻轻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。
他的手指修长，骨节分明，此刻正与她十指相扣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却让她的心柔软成一片。昨夜在温泉庭院里的对话还清晰在耳——“我愿意”三个字说出口后，他们之间最后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彻底消失了。
“几点了？”她问。
顾言深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将脸埋在她颈窝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才低声说：“还早。再睡会儿。”
他的语气里有种难得的赖床意味，让许念忍不住笑了。她转过身，面对着他。晨光透过纸窗的缝隙洒进来，在他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。他的眼睛半睁着，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和疏离，只有一片温柔的慵懒。
许念抬手，轻轻抚过他的眉骨。“你今天不用去公司？”
“下午去。”他握住她的手，放在唇边轻吻，“上午陪你。”
两个字，“陪你”，说得自然而然，却让许念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影子，忽然觉得这一刻美好得不真实。
三个月前，她还是那个为了家族工坊不得不签下契约婚姻、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女孩。三个月后，她却躺在这个男人怀里，听着他说“陪你”，而他戴着的是她亲手修复的袖扣。
命运真是奇妙。
他们终究没有继续赖床。顾言深先起身，披上浴衣，拉开纸窗。山间的清新空气涌进来，带着草木和晨露的味道。
许念坐起身，看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。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，浴衣的衣带松松系着，露出一截锁骨。这样的顾言深，少了商场上那份凌厉，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，却同样让她移不开眼。
他转过身，看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，唇角微微扬起。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许念回过神，脸颊微热，“就是觉得……你穿浴衣的样子，很好看。”
顾言深走过来，在她面前蹲下，平视着她的眼睛。“你穿浴衣的样子，也很好看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目光却很深，“或者说，你怎么样，都好看。”
这样直白的赞美让许念的脸更红了。她低头，却被他抬起下巴。
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。不同于昨夜的深情，这个吻温柔而绵长，像山间的晨雾，轻轻包裹着她。
“起床吧，”他退开些许，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早餐应该准备好了。”
早餐是在庭院里的露台上用的。木质的矮桌，两个蒲团，简单的日式早餐——米饭、味噌汤、烤鱼、玉子烧，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。远处是连绵的青山，近处是庭院里的枯山水，白砂在晨光中泛着细腻的光泽。
顾言深替她盛了一碗味噌汤。“小心烫。”
许念接过，小口喝着。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，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。她看着他坐在对面，动作优雅地用着早餐，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别墅里吃早餐的场景——那时他们之间隔着长长的餐桌，他坐在主位，她坐在下首，气氛冰冷而客气。
而现在，他们坐在小小的矮桌两边，膝盖几乎相碰，分享着同一壶茶。
“想什么？”顾言深注意到她的走神。
“想起我们第一次一起吃早餐。”许念老实说，“那时候，我觉得你像一座冰山。”
顾言深挑眉：“现在呢？”
“现在……”许念歪着头想了想，“现在像温泉。”
这个比喻让顾言深愣住了，随即低笑出声。他的笑声低沉悦耳，在山间的晨风中格外好听。“温泉？”他重复，眼底有促狭的光，“因为够热？”
许念的脸“轰”地红了。“我是说……温暖！温暖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笑着，夹了一块玉子烧放到她碗里，“吃吧，温泉小姐。”
这个昵称让许念又羞又恼，却心里甜滋滋的。她低头吃着他夹来的玉子烧，忽然觉得，能看见顾言深这样放松开玩笑的样子，比什么都珍贵。
早餐后，他们在山庄里散了会儿步。石子小径蜿蜒在竹林间，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。顾言深牵着她的手，走得很慢。
“喜欢这里吗？”他问。
“很喜欢。”许念点头，“安静，美，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顾言深握紧她的手。“以后我们可以常来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他转头看她，“你喜欢的地方，我们都可以去。”
这像是一个承诺，简单，却重若千钧。许念知道，顾言深不是那种随口许诺的人，他说出口的话，就一定会做到。
走回房间收拾行李时，许念看着这个住了一夜的和室，忽然有些舍不得。这里承载了他们关系转变的重要时刻，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。
顾言深似乎看出她的不舍，从背后轻轻拥住她。“下次再来。”
“好。”许念靠在他怀里，“下次再来。”
下山的路上，许念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，忽然想起什么。“对了，你下午去公司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？”
“嗯。”顾言深专注地开车，“晚上有个慈善拍卖晚宴，需要出席。”
“慈善拍卖？”许念记得，上一次他们一起出席慈善晚宴，还是为了“履行契约”。那时她紧张得要命，生怕给他丢脸。
“这次，”顾言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，“是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出席。”
未婚妻。
这三个字让许念的心跳猛地加速。她转头看他，他目视前方，侧脸线条流畅，表情平静，仿佛刚才说的只是“今天天气不错”。
“怎么？”他察觉到她的视线，“不愿意？”
“不是！”许念连忙摇头，随即又小声说，“只是……有点突然。”
“不突然。”顾言深的声音很稳，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？契约结束后，以真正的伴侣身份继续。既然决定了，就没有必要遮掩。”
他说得理所当然，许念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——他是在用这种方式，向所有人正式宣告他们的关系。不是之前的“顾夫人”那种模糊的称呼，而是明确的“未婚妻”。
“那……我需要准备什么吗？”许念问。
“礼服已经准备好了，下午会送到家里。造型师四点会过来。”顾言深说着，侧头看她一眼，“你只需要准备好，站在我身边。”
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，许念心中的那点忐忑瞬间消散了。
“好。”她点头，“我会的。”
回到别墅时，已经接近中午。顾言深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，临走前，他在玄关处停下脚步。
“许念。”
许念正帮他整理领带，闻言抬头：“嗯？”
他低头看着她，目光深邃。“晚上可能会见到一些……不那么友善的人。”他顿了顿，“但不用在意。你只需要知道，你是我选择的人，这就够了。”
许念明白他在说什么。顾言深的世界里，从来不缺少审视和评判。上一次的慈善晚宴，就有那位李小姐的刁难。而这一次，以“未婚妻”的身份出席，必然会引来更多的目光和议论。
但她不怕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替他整理好领带，仰头看着他，“我不会在意的。因为我知道，我有你。”
顾言深的眼眸明显柔软下来。他低头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。“我六点回来接你。”
“好。”
顾言深离开后，别墅里安静下来。许念回到卧室，看着镜中的自己。三个月的时光，让她有了不小的变化——眉眼间少了当初的忐忑不安，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。
这变化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顾言深。他给她的不仅仅是爱情，还有尊重、支持和成长的空间。
下午三点，礼服准时送到。那是一件浅香槟色的长裙，丝绸质地，设计简约却精致，裙摆处有细腻的刺绣，在光线下会泛出淡淡的光泽。配饰是一套珍珠首饰——耳环、项链，还有一枚珍珠戒指。
许念换上礼服，站在镜前。裙子剪裁合身，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曲线，又不会过于暴露。浅香槟色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，珍珠的光泽温柔典雅。
四点钟，造型师准时到来。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，话不多，但手法专业利落。她没有给许念化浓妆，而是以自然清透为主，突出她原本的五官优势。头发被松松挽起，留下几缕碎发修饰脸型。
全部收拾妥当后，造型师看着镜中的许念，难得地露出了赞赏的表情。“许小姐，您很适合这个风格。”
许念看着镜中的自己，确实与平时很不一样。少了几分青涩，多了几分属于女人的温婉和优雅。
“谢谢。”她微笑。
造型师离开后，许念在房间里等着。窗外的阳光逐渐西斜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，想起顾言深说的“未婚妻”三个字，心里既期待又有些紧张。
但更多的，是一种坚定的勇气。
既然决定和他走下去，就要有站在他身边的底气和担当。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，而是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伴侣。
门铃声响起时，正好是六点。许念深吸一口气，拿起手包，走向门口。
打开门，顾言深站在门外。他已经换上了晚宴的礼服，黑色的西装，白色的衬衫，领口处依然戴着她修复的那枚袖扣。他看着她，眼神明显停顿了几秒。
“怎么样？”许念问，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顾言深没有立刻回答。他走进来，关上门，然后才转过身，目光一寸寸地掠过她。
“很美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美得让我不想带你去晚宴了。”
许念的脸红了。“那……不去了？”
顾言深低笑，伸手将她揽入怀中。“不行。”他在她耳边说，“这么好的未婚妻，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看见。”
他的拥抱很紧，许念能感觉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。她靠在他怀里，闭上眼睛。
“顾言深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爱你。”
这句话说出口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。许念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自然地说出来，顾言深则是……
他松开她，捧起她的脸，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。
“再说一遍。”他的声音沙哑。
许念的脸更红了，但还是看着他，清晰地说：“我爱你，顾言深。”
他的眼眸瞬间暗沉下来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。他低下头，吻住她的唇。这个吻很深，很用力，带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感。
许久，他才退开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，呼吸急促。
“我也爱你，许念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，“比你想象的，还要爱。”
窗外的夕阳正好，金色的光芒洒进来，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。礼服很精致，妆容很完美，但此刻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。
晚宴很重要，宣告很重要，但都比不上这一刻——两颗心终于毫无保留地，坦诚相对。
“该走了。”顾言深低声说，却还是舍不得放开她。
“嗯。”许念应着，也没有动。
又过了好一会儿，顾言深才终于松开手，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子。“准备好了吗？顾太太。”
这个称呼让许念的心跳加速。她看着他，微笑。
“准备好了，顾先生。”
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，走向门外，走向那个即将正式宣告他们关系的夜晚。这一次，没有契约，只有爱情。没有表演，只有真心。
而未来，还有很长很长的路，要一起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