兽潮过后，能喘气的，多半都是藏功了得的。
克鲁克亚和卡恩分成两头。
卡恩带队先去了西区，那是黎明军团的地盘。
克鲁克亚则领着那帮赤犬团小弟，直奔东区钢铁兄弟会的驻地。
街上那叫一个惨。
血糊了一地，踩上去黏糊糊的。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，有变异生物的，也有人的。
克鲁克亚走在最前头。
他那身红毛被火燎得参差不齐，有的地方还秃了一块，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的。
可这货现在自我感觉那是相当良好，走路都带着风，两只手叉在腰上，鼻孔恨不得朝天开。
他手里拎着个不知从哪个商铺废墟里刨出来的铁皮喇叭，这玩意儿虽然有点瘪了，但好在还能用。
克鲁克亚到了东区的主街口，把喇叭往嘴边一凑，扯着那破锣嗓子就开吼了。
“滋滋——喂喂！秋雅在吗？秋雅在吗？”
电流声刺耳，吓得旁边的小弟一激灵。
“咳咳！那个……我是远行商行，第一大将，克鲁克亚！”
他特意把“第一大将”这四个字咬得很重，还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等周围的掌声。
当然，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几只乌鸦的叫声。
“妈的，人呢？都躲耗子洞里去了？”克鲁克亚啐了一口，继续喊，“里面的人听着，只要还没断气的，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着！”
“钢铁兄弟会那帮怂包，带着东西跑路了！扔下你们这帮没娘养的不管了！”
“要不是我们陈老大，带着我们在北区跟那些畜生拼命，把兽潮给打退了，你们这会儿早他妈变成粪便了！”
他喊得起劲，一边喊一边往前走。
街道两边的铺子门窗紧闭，有的窗户破了个大洞，里头黑漆漆的，像只瞎了的眼睛。
“我知道你们还有活人藏在里头！”克鲁克亚拿着喇叭指着一扇紧闭的铁门，“别给老子装死！现在，这地界儿，换主了！”
“从今往后，东区，归远行商行陈老大管！我是第一大将克鲁克亚，特地来通知你们一声！”
这时候，旁边一个小弟凑过来，小声问：“老大……哦不，大将，咱们是不是得说点好听的？比如发点吃的啥的，把人哄出来？”
“哄个屁！”克鲁克亚瞪起那只红眼睛，一巴掌拍在小弟后脑勺上，“你当咱们是开善堂的？咱们商行是有钱，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！这么多人，一人一口能把咱们吃穷了！”
他转过头，对着喇叭继续吼：“都听清楚了！咱们虽然不发粮，不送水！也没有打折鸡蛋！但是——”
他拖长了音调。
“咱们给你们提供安全！只要守陈老大的规矩，老实买卖诚信经营，以后就没人敢随便欺负你们！更不会遇到危险，就丢下你们不管！”
喊了半天，终于，前头一个半塌的修车铺里，有了动静。
那卷帘门“哗啦”一声，被人从里头顶开了一条缝。
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出来，晃了晃，然后是一张满是油污的老脸探了出来。
是个老机修工，看着得有六十多了，胡子拉碴的。
他哆哆嗦嗦地看着克鲁克亚这帮人，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怀疑。
“那……那个，大王……”老头嗓子哑得厉害。
“不要叫我大王！”克鲁克亚把眼一瞪，挺了挺胸脯，“要叫我将军大人！！”
“是是是…将…将军大人……”老头赶紧改口，扒着门缝不敢出来，“那兽潮……真的被你们杀退了？咱们都……不用死了？”
“废话！”克鲁克亚把喇叭往腰上一别，大步走过去，“没退老子能站在这儿跟你扯淡？早被那大怪物一口吞了！”
他指了指自个儿身上那些烧焦的毛和血迹：“看见没？这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！我们陈老大，神威盖世，连那十几层楼高的怪物头领都给聊……呃，给打跑了！”
老头听得一愣一愣的，眼泪花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。
“退了……终于退了……”老头一边抹泪一边把卷帘门往上拉，“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要交代在这儿了……”
门一开，里头还缩着几个徒弟模样的小年轻，一个个手里攥着扳手、榔头，显然还没从兽潮中缓过劲来。
有了第一个出来的，很快，周围那些死寂的屋子里，也开始有了动静。
“吱呀——”
对面的门开了，走出来个抱着孩子的妇女。
“哐当——”
旁边的窗户推开了，露出几个男人的脑袋。
人们陆陆续续地探出身子，像是刚过完冬的土拨鼠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。
当他们看到街上虽然一片狼藉，但真的没有了那些红眼睛的怪物，只有克鲁克亚这帮看着凶神恶煞但也是人类的家伙时，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才终于涌了上来。
“真没事了？”
“没事了！”
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，慢慢地聚到了街上。
克鲁克亚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，心里那个得意劲儿就别提了。
他跳上一辆报废的装甲车顶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。
“都别吵吵！听我说！”
底下安静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