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声在夜晚的寂静中突兀的响起，带着一阵危险刺骨的感觉。
一道人影从阴影下缓缓现身。
荷鲁斯依旧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风衣，内里是熨帖的白色衬衫与深色马甲，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无遗。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、仿佛刚欣赏完一场精彩戏剧的满意笑容。他边走边轻轻鼓掌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优雅与从容，将那种危险的感觉慢慢驱散。
“晚上好，李豫。希望你不会计较我的打扰。”
他的目光看向略显狼狈的李豫，在那具已彻底失去生息的庞大龙尸旁停下了脚步，还饶有兴致地用足尖踢了两下。
看着那具与自己变身的形态有九成相似的尸体，李豫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头：“你认识？”
“如你所见，”荷鲁斯开口，声音温和，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论，“盘古生物关于‘烛龙药剂’的迭代，看来已经进入了相对稳定的量产状态。当然，”他顿了顿，嘴角笑意加深，“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抓捕你这个……不在实验室诞生，却表现最为特殊，也最具有‘研究价值’的‘原体’。”
李豫眉头紧锁，体内能量流转，修复着刚才硬撼时造成的些许震荡与手臂的酸麻。他看向荷鲁斯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解：“这个实验体表现出的战斗力，明显在我之上。如果不是我手里恰好有一件‘新玩具’，或者你没有在暗中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换了个说法，“……如果不是运气站在我这边，我今天很可能已经变成他带回盘古生物实验室的一件标本了。”
他无法理解，如果盘古生物已经能稳定制造出如此强大的龙化战士，为何荷鲁斯还能如此气定神闲，甚至对自己这个看似落后的“原体”依旧抱有浓厚的“兴趣”。
荷鲁斯闻言，脸上那满意的笑容里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怜悯，仿佛在嘲笑某种根深蒂固的愚蠢。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脚下的尸体，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刚刚逝去的强大生命，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存在致命缺陷的工业残次品。
“确实，很强。”荷鲁斯轻轻颔首，承认了李豫的判断，但随即话锋一转，语气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，“但是，李豫，有舍，才有得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，隔空点了点那具龙尸：“我猜，你在选择课题之前，就已经发现，龙骸真正的秘密了吧，那是和我们现有技术路线不一样，来自更高维度的‘馈赠’。”
李豫沉默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么，你看它，”荷鲁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式的残酷，“更厚的鳞甲，更强的力量，更快的速度——一切可以用现有三维宇宙物理规则去衡量、去优化的‘参数’。对那条通天之路，又能有什么帮助？”
他嗤笑一声，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：“这个实验体，或许能在三维层面达到某种令人惊叹的‘完美’，但也因此，它们已经完全、彻底地失去了真正进化到那个高维层次的可能。它们的‘强大’，是用未来的‘可能性’交换来的。这样的产物，除了作为纯粹的战斗工具，在真正的进化道路上，没有任何参考价值。”
他虽然这么说着，却还是优雅地蹲下了身，伸出那只看似白皙修长、与普通人无异的手掌。下一刻，他的指尖轻易地撕裂了“凯文”脖颈处那层连李豫全力一击都难以破防的厚重黑鳞，如同撕开一层潮湿的纸张。鳞片与皮肉被无声地分开，露出了下方清晰烙印在颈椎骨上的激光编码——2973。
“2973……”荷鲁斯低声念出这个编号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喜怒，“看来盘古生物的短视之徒比我想象的还多，居然制造了这么多废品。”他站起身，随意地甩了甩手指上并不存在的血污，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“又得花一番心思，去‘研究’一下这些走错路的破烂了。”
李豫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，心中寒意更盛。他目光扫过周围一片狼藉的战场——翻起的草皮、碎裂的路面、树干上深刻的爪痕、以及那具庞大而显眼的龙尸。这里虽然是校园相对偏僻的角落，但刚才战斗的动静和此刻残留的痕迹，绝无可能长时间不被发现。
“接下来怎么办？”李豫直接问道，目光示意着周围这烂摊子。他相信荷鲁斯既然选择此刻现身，必然有所安排，这是他们一直以来无言的默契。
荷鲁斯笑了笑，那笑容带着一种“早就安排妥当”的从容。他并未直接回答，而是微微侧头，对着他刚才现身的那片阴影方向，轻轻颔首。
阴影再次波动。
这一次，走出的身影让李豫的瞳孔微缩。
那是一台高度接近两米五的人形机体，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色的复合装甲，线条凌厉而充满力量感，关节处闪烁着幽蓝色的能量弧光。其整体造型，李豫再熟悉不过——正是dYb科技的明星产品，玄甲军！
但眼前这台玄甲军，带给李豫的感觉，却比他以往见过的那几台都更加沉静，给人一种致命的压抑感。它站在那里，就像是一块能够吸收所有光线和声音的黑洞，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其存在而变得粘稠。李豫毫不怀疑，这台玄甲军的战斗力，远超那些早期型号。
“今晚这里，”荷鲁斯的声音将李豫从内心的震撼中拉回，他指着地上的龙尸，语气轻松得像在安排一场舞台剧，“发生了一场dYb玄甲军迭代新品，与盘古生物‘烛龙’实验品的遭遇战。结果嘛，显而易见，玄甲军轻易地杀死了盘古生物的最新成果。”
他看向李豫，笑容意味深长：“这将是明天联合大学内部安全简报上，一条不起眼的小插曲，也是向某些人展现dYb技术持续领先的一环。至于你，李豫同学，”
荷鲁斯摊了摊手，做出一个“请便”的姿态。
“这里发生的一切，与你无关。”
李豫深深地看了荷鲁斯一眼，不再去看那台如同死神般静立的玄甲军，转身便朝着博学园区的方向走去。
他的步伐看似稳定，但眼中全是化不开的寒意。
不是因为盘古生物的猎杀，也不是因为这台明显更先进的玄甲军。
而是因为……他终于确认了！
就在玄甲军完全现身的这一刻，他之前感受到的、那片阴影中残留的、令他不安的威胁源……并非来自这台先进的单兵素体！它给人的感觉虽然冰冷、强大，带着纯粹的压迫感，但……不是它。
真正的、如同深渊本身般的危险源头，自始至终，都来自他身后那个面带微笑、举止优雅的男人——荷鲁斯！
尽管曾在天空城与火星都与他会过面，但那时的李豫还太过稚嫩，也不曾掌控龙化的力量。就在刚才惊鸿一瞥的感知之中，这个荷鲁斯的危险程度，自己所见过的任何强大存在——血族真祖、完全龙化的“凯文”、甚至是那台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玄甲军——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！